这是“乌潮电影”第66期推送。
作者
百忧解
前两天的妇女节点映,我们在电影院里提前观看了影片《又见奈良》。
凭借前作《米花之味》在奈良国际电影节上的不俗表现,鹏飞导演的这部新作有幸得到了河濑直美、贾樟柯两位名导的监制。
而他本人也显然跳出了“导师”蔡明亮沉郁苦闷的影像风格,摸索出一种明媚又轻盈的故事节奏。
哪怕依然是触及边缘群体的沉重话题,《又见奈良》也不失日式家庭片里温润的浸透感,甚至还带有一种文艺公路片的诗意舒缓。
这种温柔细腻的感觉,正是这部电影与其他“类型片”之间最大的不同。
拍亲情,离不开生离死别;拍战争,放不过舍身取义……哭天抢地一通渲染,到底还是离普通人的人生远了些。反倒是《又见奈良》里这些波澜不惊的生活琐屑,没有人能逃脱得了。
映后,我们特意联系上导演鹏飞,向他问来了影片里这些平淡故事的动人真相。
如此严肃的题材,
却拍得如此清灵温柔
作为奈良国际电影节的合作影片,《又见奈良》的剧本从四个故事中脱颖而出。担任监制的河濑直美导演,最中意的就是它以“润物细无声”的方式挖掘了历史深度:“你看它只是几个普通人的生活,但其实有着很大的背景。”
以“反战”为出发点,这部中日合拍的电影也聚焦于这两个国家共同的遗憾往事:
抗战结束后,日本殖民东北的32万农民“开拓团”顷刻溃散,逃窜中被遗弃的名孩童就成为了“日本遗孤”。敌人的孩子也是孩子,很多心怀悲悯的中国家庭不顾非议地将他们收养,影片中的陈奶奶(吴彦姝饰演)就是一例。
她不仅独自抚育养女丽华长大成人,也用乳汁哺育了片中遗孤二代小泽的父亲。但是中日建交后,这些遗孤回国寻找真正的父母,像陈奶奶这样的中国养母从此便孑然一身,只能依靠书信慰藉这份被生生割断的骨肉之情。直到最终迫于现实的无奈,两人彻底失去联系。
在一本纪实作品里,每位养母都被问到她们现在的心愿。“我们最大的愿望是想到日本看看我们的孩子。就算找不到我的孩子,至少还能看到孩子的故乡。”这个回答令鹏飞导演深受触动,他也由此萌生了用电影为这些母亲圆梦的念头。
电影中,思女心切的陈奶奶孤身一人飞赴奈良,影片也以她的寻亲之旅为视角,缓缓展开一幅当代日本遗孤的生存群像。
女主角英泽饰演的“遗孤二代”小泽,为了生存的尊严里里外外同时打三份工,却还是因为身份问题不被男友家里接受;废铁场里操纵压缩机的技术工人、隐居在乡下会唱样板戏的东北夫妻,作为现实中真正的遗孤二代,他们的生活日常也充斥着来自社会的排斥与歧视。
由于语言障碍,这些遗孤和他们的后代从东北回国后,只能从事诸如卫生保洁、后厨洗菜、流水线加工等低端的工作。影片所呈现的这些片段,也是他们在边缘社会里努力扎根的生活缩影。在面对日本同胞的身份质疑时,他们都会毫不犹豫地回答“我是日本人”;但导演鹏飞回忆,当身为中国人的他采访到这些遗孤时,他们大都泪流满面地用中文说,“终于有人想起我们了”。
一群遭遇历史碾压的不幸之人,一段在希望与失望间跌宕起伏的寻亲之旅。但鹏飞导演却选取了一个又一个轻松幽默的生活碎片,将这段不堪回首的往事以并不沉痛的方式娓娓道来,将观众引向了更深层次的感触。
比如,影片里陈奶奶的形象,虽已是饱经沧桑的古稀之年,角色设定却既不严肃也不悲苦。在和小泽的日本男友交流时,她会因语言不通着急地乱说俄语,结果闹出俄语“再见”(Пока,音Poka)和日语“笨蛋”(ばか,音Baka)不分的笑话。
“我喜欢用轻盈一点的方式,寻找生活中的一些幽默点,但是这幽默背后也是有故事的。”导演鹏飞解释说,奶奶之所以会一点俄语,又会在见到老警察(国村隼饰演)后毕恭毕敬地用日语喊一句“老师”,这样条件反射的语言习惯,正是因为历史上俄国和日本都侵占过她的家乡东北。
战争留下的痛苦绵延悠长,但鹏飞导演却没有采用煽情和悲痛的方式诠释这个沉重的题材。为了避免影片传达的深意被简单的情绪限制,他决定借助稀松平常的情节“以点带面”地呈现这几十年的艰难困苦。
“听他们讲故事、观察他们的状态等等,把一些细节记录下来再进行挑选。”鹏飞导演用了大约八个月的时间在日本寻访这些遗孤和他们的后代,最终也将这些体验来的点点滴滴,浓缩到了影片中动人的生活细节里。
被忽略的细节,
藏满了点点滴滴的现实
“以小见大”是鹏飞导演一贯的创作理念:亲身体验小人物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