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论《西游记》叙事中隐秘的重复
摘要:世本《西游记》是我国古代神魔叙事的典范之作,艺术成就极高。但是,《西游记》的众多章回都出现了相同的笔法,如八戒化斋、唐僧上当等;小说还存在着更加隐秘的重复,如钻肚术、打虎、子报父仇以及*变等。由于作者手法高超,这些隐秘的重复并未给小说欣赏带来单调乏味之感,反倒是增强了故事的张力和趣味性。
关键词:《西游记》;叙事;隐秘的重复
基金项目:安徽省高校人文社会科学研究重点项目(SKA)作者简介:陈晓曦(-),男,安徽六安人,复旦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高级访问学者,滁州学院马克思主义学院讲师,博士,主要从事中西方伦理学理论与应用方面的研究。
一、显性的重复作为一部长达一百回的章回小说,《西游记》中出现了种种重复。书中的重复叙事,有的比较明显,有的则比较隐微。明显重复之处,使得《西游记》招致一些诟病。比如,唐僧师徒每一次逢灾受难,孙悟空除妖受挫之际,经常会有仙家指点,或者四处求救,乃至直接找观世音菩萨支招。《西游记》中取经四众每到一处,总是仪表堂堂的唐僧令人赞叹,可是一看到唐僧那些毛脸雷公嘴、长嘴大耳、一脸晦气的徒弟,人们又每每吓得惊慌失措。猪八戒一个劲儿地说饿,一个劲儿说自己没吃饱;孙悟空一个劲儿自称是爷爷,一个劲儿地好名头。每次扫妖除魔之后,上下欢庆,蒙受搭救的一方为表感谢大开东阁,而面对礼金财物唐僧师徒则分文不受。唐僧不分皂白,不听徒弟规劝与提醒,见寺就拜而上当被擒;见妖怪经常跌落下马,而且经常错怪悟空。如此等等,不一而足。对于这样的叙述和铺陈,一方面的的确确在事实上存在反复,但是在另一方面我们也不必过于责怪。毕竟,对于这样的一百回的神魔故事,而且结局是注定了的——一切艰难都克服了,取经大业一定会实现——我们又如何期待每一次降妖除魔都各个不同呢?况且那些被反复使用的手法,也并没有降低小说的开阖度、文学性和审美价值。这里,笔者想给出一个关于如何理解《西游记》特性的看法。和《红楼梦》相比,《西游记》明显有一个千年塑形的过程。就是说,从三藏取经历史,到西游话本、剧本,再到吴承恩的个人发挥与综合,才有百回本《西游记》这本书。如吴圣昔就认为百回本《西游记》是从本事到宋元取经故事演化而来[1]。那么,《西游记》受众更多的是广大群众,也就是说,这部小说更需要去“听”,而不是静下来“看”的,当然,后人在研究中阅读它,那是另外一回事。在“说书——听书”的场域中,小说的娱乐性、趣味性,包括劝善教化意义,才能得到淋漓尽致的展现。相比之下,通过“说书——听书”的方式对待《红楼梦》,效果就迥然不同了。进而言之,今天即使没有书场,没有瞽目人说书,我们面对《西游记》,也需要设想着从“听”的角度来体会,这样小说语言的俚俗性、逗趣调笑意义才能够迅速把握。书中的人物形象才鲜活起来,更加栩栩如生,读者才能更有身临其境之感。既然是“说——听”模式,那么可想而知,每一次的听众毕竟未必相同,迎来送往自在情理之中。因此,那种显性的重复对于受众而言并不构成负面影响,相反,倒是可以强化自身的讲唱风格。二、隐秘的重复除了上述的广为人知的显性重复手法之外,百回本《西游记》中还有很多的隐性重复,不易令人察觉,因而就显得十分隐晦。下面笔者列举出几条,供大家批评。(一)钻肚术在战斗中,直捣*龙、杀入敌中军大帐是痛快淋漓的。木马计战术十分著名,直接把精锐力量运达敌方的心脏,可以最大限度地有效打击敌人,甚至令敌人全军覆灭。作为一种神魔叙述中的情节,吴承恩笔下的孙悟空曾经三次钻入妖怪的肚子里,笔者尝试将这种技术把握为钻肚术。《西游记》第十七回“孙行者大闹黑风山,观世音收伏熊罴怪”中,孙悟空为了找回锦襕袈裟来到了黑风山黑风洞。由于丢失佛衣起源于一座观音禅院,为了扫除黑熊精,取回佛衣,悟空请来了观音。黑风洞前,悟空打死苍狼精所幻化的白衣秀士凌虚子,获取供奉仙丹两粒。行者便心生一计,让菩萨变成凌虚苍狼精,自己变成一粒稍大些的丹丸。“待那妖一口吞之,老孙便于中取事,他若不肯献出佛衣,老孙将他肚肠,就也织将一件出来。”这话说得无比幽默:拒不交还就用妖怪的肠子作材料织一件。这位黑熊精还能活得成吗?更要紧的是,如果真的织出一件湿漉漉滑溜溜的肚肠袈裟,唐僧也不敢披了。结果,妖怪刚想咽下丹药,丹药就顺口下滑。悟空在其肚子里现出本相,“那妖滚倒在地”。此前悟空曾与妖精打斗过,效果很不明显,但是,现在“深入”到敌人的脏腑,效果立显。孙悟空第二次使用钻肚术是对付铁扇仙。在第六十回“唐三藏路阻火焰山,孙行者一调芭蕉扇”中,孙悟空被铁扇公主用宝扇扇得无影无踪,于小须弥山处适遇灵吉菩萨,菩萨赐予其定风丹才二次上门讨要宝扇。铁扇公主故伎重演,试图以宝扇扇走孙悟空,无效之后罗刹女退守翠云山芭蕉洞。行者打算“打入敌人内部”,变作蟭蟟虫钻进山洞。待到罗刹女口渴饮茶之际,行者所变蟭蟟虫飞在茶沫之下,于是,随茶水到其肚腹之内。在铁扇公主肚腹,行者一折腾,“那罗刹心痛难禁,只在地上打滚,疼得她面*唇白,只叫‘孙叔叔饶命’”[2]。当然,从情节上这次悟空得到的是假扇子,非但不能灭火,反倒惹火了。不过单从运用钻肚术打败对手而言,这一招还是威力无比的。孙悟空第三次使用钻肚术是在第六十六回“诸神遭*手,弥勒缚妖魔”中。由于误入*眉老怪所设的小雷音,三藏、八戒、沙僧都被拿住,唯有行者受困金铙。五方揭谛六甲六丁不能奈何,二十八宿也赶来营救。亢金龙忍痛,悟空随金角而出。功法平平的*眉怪用一条“旧白布褡包儿”将他们收住。悟空一去武当山参请荡魔天尊,引得五龙与龟蛇二将。谁知再被褡包掳去。悟空二去盱眙山蠙城大圣国师王菩萨处,请来小张太子并四大神将。结果又被褡包装去。山穷水尽之际,穆勒佛祖不请而来,自变瓜农,令悟空变作西瓜。果然,妖怪被悟空引出后,一时口渴,便要吃瓜。“那行者乘此机会,一毂辘钻入咽喉之下,等不得好歹,就弄手脚抓肠蒯腹,翻根头,竖蜻蜓,任他在里面摆布。那妖精疼得傞牙倈嘴,眼泪汪汪,把一块种瓜之地,滚得似个打麦之场,口中只叫:‘罢了!罢了!谁人救我一救!’”[2]实际上,在《大唐三藏取经诗话》(上)中曾出现过“白虎精”,具体描述为:良久,只见岭后云愁雾惨,雨细交霏;云雾之中,有一白衣妇人,身挂白罗衣,腰系白罗裙,手把白牡丹花一朵,面似白莲,十指如玉。睹此妖姿,遂生疑悟。……白衣妇人见行者语言正恶,徐步向前,微微含笑,问:“师僧一行,往之何处?”猴行者曰:“不要问我行途,只为东土众生。想汝是火类坳头白虎精,必定是也!”妇人闻语,张口大叫一声,忽然面皮裂皱,露爪张牙,摆尾摇头,身长丈五。定醒之中,满山都是白虎。最后结局是:被猴行者化一团大石,在肚内渐渐会大。教虎精吐出,开口吐之不得;只见肚皮裂破,七孔流血。喝起夜叉,浑门大杀,虎精大小,粉骨尘碎,绝灭除踪。[3]17-18从成书史的角度看,诗话本的故事梗概被百回本小说改变成了白骨精和斗杀虎精两个故事情节;而其中的“钻肚术”的功夫则也被吴承恩多次化用。(二)打杀老虎与斗杀虎精第一次打杀老虎与斗杀虎精,是在《西游记》第十三回“陷虎穴金星解厄,双叉岭伯钦留僧”中的伯钦杀虎。此时,唐僧尚在大唐境域,但是两个从者已经被魔王寅将军(老虎精)、黑汉熊山君(熊罴精)以及胖汉特处士(野牛精)绑缚并吃掉。太白金星化作的老叟解围,唐僧方解脱困厄。此时唐僧独自骑马前行,“正在危急之际,只见前面有两只猛虎咆哮,后边有几条长蛇盘绕”[2]。危急之际,山中猎户刘伯钦(绰号镇山太保)及时赶到,狼虎蛇虫四散奔逃。过了山坡,听得呼呼风响,原来斑斓虎再次出现。太保手执三股钢叉与老虎恶战一场:他两个斗了有一个时辰,只见那虎爪慢腰松,被太保举叉平胸刺倒,可怜呵,钢叉尖穿透心肝,霎时间血流满地。揪著耳朵,拖上路来,好男子!气不连喘,面不改色,对三藏道:“造化!造化!这只山猫,彀长老食用几日。”三藏夸赞不尽,道:“太保真山神也!”伯钦道:“有何本事,敢劳过奖?这个是长老的洪福。去来!赶早儿剥了皮,煮些肉,管待你也。”[2]
这里作为镇山太保,山神的形象就十分鲜明了:有胆量,有功夫,举重若轻,刚劲威猛——当然,刘伯钦还有恪尽孝道、热肠好客、接受劝善的一面,不在本文讨论之内了。第二次打杀老虎与斗杀虎精,是第十四回“心猿归正,六贼无踪”中的悟空打虎。虎皮成了悟空的标准行头之一:虎皮裙。过了两界山,忽然见一只猛虎,咆哮剪尾而来,三藏在马上惊心。行者在路旁欢喜道:“师父莫怕他,他是送衣服与我的。”放下行李,耳朵里拔出一个针儿,迎着风,幌一幌,原来是个碗来粗细一条铁棒。他拿在手中,笑道:“这宝贝,五百余年不曾用着他,今日拿出来挣件衣服儿穿穿。”你看他拽开步,迎着猛虎,道声“业畜!那里去!”那只虎蹲着身,伏在尘埃,动也不敢动动。却被他照头一棒,就打的脑浆迸万点桃红,牙齿喷几点玉块,唬得那陈玄奘滚鞍落马,咬指道声“天哪!天哪!刘太保前日打的斑斓虎,还与他斗了半日;今日孙悟空不用争持,把这虎一棒打得稀烂,正是强中更有强中手!”[2]这一段描写生动逼真,活灵活现。这是悟空被压五百年出来后的第一次显身手,也是紧接着镇山太保之后的第二次打虎。比较前后两次打虎:一个是作为人的猎户好汉打虎,斗了半日;一个是作为精怪的大圣打虎,一棒定音。当然,悟空的高强根本无法通过打虎来显现,但这就足以令连续目睹这种场景的师父感到震惊了。不难想象,唐僧的惊喜之感会油然而生,取经路途的艰险因为有这样的强力作为保护,希望和信心就自然增多了。第三次打杀虎精是在第二十回“*风岭唐僧有难,半山中八戒争先”中的八戒杀虎精——*风大王部下的前路先锋。这次打杀的不是猛兽的虎,而是成精的虎,当然只会比猛兽之虎更加恐怖渗人。这个虎精会自己剥皮吓人,其模样是“血津津的赤剥身躯,红姢姢的弯环腿足。火焰焰的两鬓蓬松,硬搠搠的双眉直竖。白森森的四个钢牙,光耀耀的一双金眼。气昂昂的努力大哮,雄纠纠的厉声高喊”[2]。后来八戒悟空联手追赶,这位虎先锋金蝉脱壳,“抠着胸膛,剥下皮来,苫盖在那卧虎石上,脱真身,化一阵狂风,径回路口”[2]。当然,这个虎怪下场也只能接受“武器的评判”,“八戒忽听见呼呼声喊,回头观看,乃是行者赶败的虎怪,就丢了马,举起钯,刺斜着头一筑。可怜那先锋,脱身要跳*丝网,岂知又遇罩鱼人,却被八戒一钯,筑得九个窟窿鲜血冒,一头脑髓尽流干”[2]。从取经情节上看,这一回筑杀虎精是猪八戒本领的一次完美展示。作为二徒弟,悟空的得力帮手,八戒这次行动可谓干净利落!十分奇怪的是,正如悟空入编第一次显身手是打死老虎一样,第十九回“云栈洞悟空收八戒,浮屠山玄奘受心经”这一次是八戒入编的首次行动。两个人物入编后的处子秀都是打虎(精)。第四次出现虎的意象是车迟国斗倒国师之虎力大仙。故事延绵三回,包括:第四十四回“法身元运逢车力,心正妖邪度脊关”、第四十五回“三清观大圣留名,车迟国猴王显法”和第四十六回“外道弄强欺正法,心猿显圣灭诸邪”。车迟国国王宠道灭佛,三位法师可以呼风唤雨、指水为油、点石成金,甚至有“夺天地之造化,唤星斗之玄微”法力。虎力、鹿力、羊力被尊为国师,旨在“对天地昼夜看经忏悔,祈君王万年不老”。他们被佛家取经弟子戏弄后,进行了文*武斗。文*中,*圣求雨、云梯显圣、隔板猜枚均告失败;武斗中,砍头再生、剖腹剜心、滚油锅,国师全军覆灭,丧命*泉。其为首的虎力国师,乃是一只*毛虎。那道士连叫三声,人头不到,怎似行者的手段,长不出来,腔子中,骨都都红光迸出,可怜空有唤雨呼风法,怎比长生果正仙?须臾倒在尘埃,众人观看,乃是一只无头的*毛虎[2]。重复打虎、杀虎、打杀虎精有何意义呢?实际上,明清小说中有很多都出现了打虎、杀虎的情节。盖因老虎虽被称为大虫,但在人心中依然是庞然大物,伴随着老虎而来的印象总是:速度、力量和致命。因而打虎一方面增强了故事的紧张度,另一方面自然可以令人物的勇猛形象得以彰显。著名的历史演义章回小说《水浒传》就出现过三次打虎的情节。第二十三回“横海郡柴进留宾,景阳岗武松打虎”中的武松打虎;第四十二回“假李逵剪径劫单身,黑旋风沂岭杀四虎”中的李逵杀虎,以及第四十八回“解珍解宝双越狱,孙立孙新大劫牢”中解珍、解宝猎虎。人虎对战中,或者是一对一,或者是一对四,或者是二对一,事件相同,叙述则各有特色,读来绝无重复之感。从总体上看,小说的神魔叙事主基调最终导向的是世情叙事,一如鲁迅所言“神魔皆有人情,精魅亦通世故”[4]。同时在铺叙和展开情节中又带有传奇和志怪的踪迹。可以说,这是这部小说的综合特色所在。(三)子报父仇《西游记》中第一次描写子报父仇是江流僧为父亲陈光蕊报仇,涉及到的是小说的“附录”部分“陈光蕊赴任逢灾,江流僧复仇报本”。唐僧的父亲陈光蕊当年被御笔亲赐,点中状元。适逢丞相殷开山之女温娇抛球卜婿,打中光蕊,两人当即结成连理。家的雏形显现,可谓顺水顺风,春风得意。不料,陈光蕊携妻往江州赴任之际,竟惨遭陈洪、李彪*手,家童亦被杀,温娇受凌。为了保全丈夫骨血,温娇悄然生下婴孩,置于木板之上,随同血书汗衫,漂流而下。“小姐到了江边,大哭一场。正欲抛弃,忽见江岸岸侧飘起一片木板,小姐即朝天拜祷,将此子安在板上,用带缚住,血书系在胸前,推放江中。”[2]98顺流而下的木板被金山寺法明和尚发现并救起,取名江流儿。十八年后,在一次讲经辩难争执中,他人提起其不知父母。江流僧方才问起方丈,得知父母姓名并冤仇之事。于是,他携血书汗衫,径往江州,以求母子相见。母子确认后,殷温娇出于安全考虑即劝回玄奘,几日后携带布鞋去金山寺还愿。二次见面后,玄奘母亲说:“我儿,我与你一只香环,你径到洪州西北地方,约有一千五百里之程,那里有个万花店,当时留下婆婆张氏在那里,是你父亲生身之母。我再写一封书与你,径到唐王皇城之内,金殿左边,殷开山丞相家,是你母生身之父母。你将我的书递与外公,叫外公奏上唐王,统领人马,擒杀此贼,与父报仇,那时才救得老娘的身子出来。”[2]殷温娇的父亲知道后,禀奏唐王。唐王同意发御林军六万,进发江州。丞相“令军牢押过刘洪、李彪,每人痛打一百大棍,取了供状,招了先年谋死陈光蕊情由,先将李彪钉在木驴上,推去市曹,剐了千刀,枭首示众讫;把刘洪拿到洪江渡口先年打死陈光蕊处,丞相与小姐、玄奘,三人亲到江边,望空祭奠,活剜取刘洪心肝,祭了光蕊,烧了祭文一道”[2]。至此,我们可以说江流儿为父报仇,告一段落。当然,《西游记》在本章回结束处采用了更加浪漫主义的笔法:陈光蕊尸体在水府被定颜而不化,烧祭文反倒惊动水府。尸体浮上后,陈光蕊还*,受到朝廷提拔,由江州调回长安供学士之职,随朝理*。《西游记》中第二次描写子报父仇是乌鸡国王子在孙悟空帮助下战败妖道,令落井而死的父王重登王位。分布在第三十七回“*王夜谒唐三藏,悟空神化引婴儿”、第三十八回“婴儿问母知正邪,金木参玄见真假”和第三十九回“一粒金丹天上得,三年故主世间生”中。三藏于宝林寺读经,昏梦中遇到乌鸡国王的冤*。原来五年前终南山的一个全真道士解除旱情,赢得国王信任。国王与之同食同寝两年。三年前,在一同游玩之际,于御花园琉璃井国王被道人推入深井,复又变成国王模样,沐猴而冠,招摇撞骗。冤*告知唐僧,宫中尚有太子。只因与母后不相见,故一直未察觉。三藏道:“你的灾屯,想应天付,却与我相类。当时我父曾被水贼伤生,我母被水贼欺占,经三个月,分娩了我。我在水中逃了性命,幸金山寺恩师救养成人。记得我幼年无父母,此间那太子失双亲,惭惶不已!”[2]于是,悟空变作玉兔,引出太子,复又变成二寸和尚,藏于匣中。告诉太子实情之后,太子将信将疑。悟空遂叫太子回去找母亲求证。“母亲,我问你三年前夫妻宫里之事与后三年恩爱同否,如何?”一句话,问出了真相。在小说中复仇的关键人物虽然是太子,但是出谋划策还是悟空,对此读者也自然心领神会。为了除妖方便,悟空令八戒捞出老国王尸体,后又至兜率天宫求得“九转还*丹”,老国王得以重返阳间。次日挑担与取经四众一起直奔大殿。悟空激怒妖道,假国王欲拿悟空,此时,太子跳出,与悟空等人一起参与了扫妖除魔。妖道狡诈变作唐僧,最终在文殊菩萨照妖镜下显出青毛狮子的原形。有趣的是,《西游记》两次子报父仇中,父亲都是被坏人打倒落水后,又遇神灵令其口含定颜珠,而且都“死而复生”。(四)*变化孙悟空有天罡地煞各三十六番变化,合起来号称七十二般变化。给读者印象比较深刻有如下几种:第一,变成高翠兰的模样,诓骗猪悟能;第二,变成牛魔王回到芭蕉洞骗罗刹女的灭火芭蕉扇;第三,打死巡山小妖,复变成其模样,深入虎穴。至于揪下毫毛、咬碎、说声“变”,变成三四百个孙行者。这个描写首先是好笑了:毫毛真的不容易揪下,更难的是嚼碎毫毛。想想看,三四百个一模一样,如同克隆复制一般的斗士一起搏杀的场面,一定既好看又有趣。接下来,悟空展示的变化,就是一些昆虫,如蜜蜂、鹪鹩等小玩儿意。反复而连续变化的惊人而宏大的场面出现两次。下面分别介绍。孙悟空与二郎神*变。在第六回“观音赴会问原因,小圣施威降大圣”中,二郎真君与悟空大战三百回合,自然是不分胜负。二郎神起个头率先变化,一变高万丈,悟空变成万丈高。法天象地,鏖战不已。悟空欲走,二变成麻雀,二郎二变成饿鹰;悟空三变成大鹚老,二郎三变成大海鹤;悟空四变成鱼儿,二郎四变成鱼鹰;悟空五变成水蛇,二郎五变成会鹤;悟空六变成花鸨,二郎恢复原形;悟空七变成土地庙,二郎意欲捣毁之;悟空八变成二郎神,真君二郎举刀就砍;悟空变回原形,与二郎神再次短兵相接,从灌江口打到花果山。这一场酣战,悟空变化八次,二郎神变化五次,各显神通。打斗中,基本模式是猫鼠斗,或者说大类警匪片,二郎神主动索战,悟空被动迎战。孙悟空与牛魔王*变。在第六十一回“猪八戒助力败魔王,孙行者三调芭蕉扇”中,孙行者与牛魔王出现了第二次鏖战。他俩“且行且斗,斗了一夜,不分上下,早又天明”[2]。八戒参战,魔王不支,败北。牛魔王一变成天鹅,悟空一变成海东青;牛魔王二变成*鹰,悟空二变成乌凤;牛魔王三变成白鹤,悟空三变成丹凤;牛魔王四变成香獐,悟空四变成饿虎;牛魔王五变成金钱豹,悟空五变成金眼狻猊;牛魔王六变成人熊,悟空六变成赖象;牛魔王不得已现出原身大白牛,身高八百丈,悟空亦现原身,身高万丈。这一段写的惊心动魄,紧张而有趣。战斗两造六次变化,悟空主动牛魔王被动,又是一个颠倒过来的猫鼠,或者警匪之戏。这次与第一次悟空二郎之*变,虽然出现在一本小说,读起来依然兴味盎然,无丝毫蹈袭之感。三、结语作为叙事手法的重复,可以说在很多长篇小说里都是存在的。长篇小说《水浒传》里写打虎有三次(武松打虎、李逵杀虎、解珍解宝猎虎);写“杀嫂”有两次(武松杀嫂、石秀杀嫂)。同样,百回本小说《西游记》中也有很多重复,显微有别。诚如开篇所言,《西游记》是集大成式的创作。小说底本、历代的口传、版本变换、历次增改添加,出于说书场合的需要都被作者吸收进来。尤其是,大众的口味和趣味,更是具有重要参考和指示意义。换句话说,写出来的东西,经过说书人一讲,如果没有预想的听众数量与现场效果,那就是重大的失败。仅就这个层面而言,当时的创作小说和今天的拍摄电影追求票房,情况十分类似。这或许就是市场导向。当然,在“说书——听书”的场域中,一百回的故事,有头几回没赶上的,有中间落下的,有没听到的,这样原本的重复,也不会造成听众的多少觉察。更主要的是,作者采用了同中有异,异中有同的笔法令重复叙事写得依然形象有趣。比如,《西游记》在三次钻肚术描写中,形式上有变作丹丸、蟭蟟虫和西瓜的差别;而且对象上有男性妖怪和女罗刹之别。打杀老虎中,主体有猎户和悟空之别,战斗难度也有对比。斗杀虎精中,一个是八戒筑杀;另一个是与悟空斗法中被悟空计杀(悟空变*犬叼走虎力的头颅)。子报父仇上,一个是玄奘搬兵,借助皇权剿灭敌手;一个是太子借助悟空法力,降伏妖道。在*斗情节上,第一次是禽类而第二次则有禽有兽;更主要的是方向不同,第一次是二郎擒拿悟空,悟空变化以求逃脱;第二次是悟空斗战牛魔王,牛魔王变化以求脱逃。所以,同中见异,读来不觉乏味。原载:淮海工学院学报(人文社会科学版)
(9):32-36.
参考文献[1]吴圣昔.宗教光环下的尘俗治平求索——论世本《西游记》的文化特征[J].文学评论,(6):-
[2]吴承恩.西游记[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
[3]李时人,蔡镜浩.大唐三藏取经诗话校注[M].北京:中华书局,.
[4]鲁迅.中国小说史略[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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